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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章 :生离死别5

每天都有人想害臣妾 六哩 20504 2023-07-14 20:5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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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生离死别5

   入夜了,东宫褪去白日的喧嚣,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。

   同往日一般,侍卫们按部就班地四处巡逻,宫女忙里偷闲凑在一起叽叽喳喳,被蜚言瞧见又免不了一阵训斥偿。

   泼墨阁灯火通明,顾榕寝殿前原本伺候的几个宫女挤成一团叽叽喳喳,好不热闹撄!

   “公主竟醉成这样回来,也不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灌的!”

   顾榕醉醺醺地被可儿扶回来,整个东宫都晓得了,连大将军都在她身边撒了一场欢。

   “想不到平时公主这么冷的人,喝了酒这么可爱!”

   顾榕醉了一场,睡了一场,可中间也闹了几场,把泼墨阁里金贵的玩意都送给了宫女们。

   宫女们伏在她脚下,瞧她飞扬跋扈散钱财的模样,莫名想笑。

   “哎,闹完公主就睡了,这都过去三四个时辰,莫不是不醒了?”

   几个姑娘靠着梁柱歇脚,廊下夜风拂来,颇为舒服。

   “累着了?”

   蓦地,可儿抱着幅画儿出现了,几个姑娘顿时打了一个机灵,又精神起来。

   “可儿姐姐,我们就歇会。”

   “我给姐姐开门。”

   殿门吱地一声,在夜色中清晰刺耳,可儿闪身入门,“关了吧,都精神点。”

   “是是,可儿姐姐。”

   入了殿,进了寝房,可儿才惊觉顾榕已醒了,“公主?!”

   顾榕扶着脑袋坐起来,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,她懊恼地锤了捶头,可儿忙过来抓她的手,“喝点醒酒汤儿就好了。”她早已备好了。

   “让我静会儿。”

   顾榕坐在床上,挥她到一边,甩了甩脑袋,尽可能回忆起白日里发生的情景,可儿忍不住提醒她,“公主,您中午同柳姑娘喝酒来着。”

   顾榕不语。

   过了好长一会儿,她叹了口气,“想起来了。”

   这回丢人丢大了。

   她与柳鸳喝得很尽兴,可喝着喝着竟然喝睡着了。

   一世英名,毁于一旦。

   顾榕十分恼火,“那柳鸳如何了?”

   “您睡了之后,她也撑不住醉了,温大人便扶她回去了。”可儿斟酌着回,“公主,您是容泽抱回来的。”

   “什么?”顾榕愕然了一下,容泽抱了她,不应该啊,“你当时做什么去了?”

   “公主,我,我抱不动。”

   斜了一眼可儿那弱不禁风的身体,顾榕摆了摆手,“无碍了,不就是被男人抱一下,没什么的。”

   可,这可是被肖想你的男人抱啊。可儿断定,公主确实没听到柳鸳那句话!

   “公主,您觉着容泽如何?”

   可儿在想,要不要把容泽抱着她穿过整个东宫被无数人瞧见的事情告诉她?

   顾榕下床,脑子晃了一下,她顿了顿才迈步,可儿将醒酒汤儿递予她,她一口灌下,这才细细想了想容泽这个男人,“我很中意他的脸。”

   那就不要告诉了吧。可儿为容泽默哀了一下,她知道顾榕对容泽的念头也只有在脸上了,“那,温大人呢?”

   这个问题的意图不言而喻,顾榕好笑地看着她,却也答得认真,“可以接触接触。”她是存了这个想法的,只是不知能接触到何时。

   “公主,我能问个问题么?”可儿道。

   “可以是可以,不过我要沐浴了。”

   可儿忙奔出殿,门应声而出,震醒了酣睡的宫女,“可,可儿姐姐!”

   “公主要沐浴,备水。”

   “是!”

   顾榕见她回来,摇头叹息,“可儿,你越来越不会伺候人了。”

   可儿脸色通红,她一时给忘了。

   “不如出宫吧?”顾榕认真地对她说,“我保你衣食无忧,若想嫁人了,再寻个良人,岂不是很好?”

   “公主,我……”可儿说着眼就红了,顾榕料不到会如此触动她的情绪,一见她这样,遂摆手,“算了,我也是急了,你若真想出宫,定会与我说的。”

   “嗯。”可儿最终道。

   “对了,公主,殿下来过一次,让您醒了去找他。”

   “知道了。”

   待沐浴完,收拾干净,顾榕领着可儿出了泼墨阁,去见太子,却寻了多处未见人,直到在东宫大门前见到了蜚言与大将军。

   大将军这些时日一直待着树林里没出来,太子说是为了锻炼它。顾榕借着灯火去瞧,略微惊讶,“果真比之前大了不少。”至少得大了一圈。

   大将军闻着她身上的气味,发觉没了酒气,就不爱上前凑了。说来也奇怪,他一个老虎,竟喜欢酒,太子实则也不是好酒之人,也不知随了谁的毛病。

   “殿下带着太子妃往未央宫去了。”

   告知信息后,蜚言就领着大将军去歇息了。

   “公主,要去么?”

   夜色已深,未央宫离东宫确实有着不短的距离,何况太子还是贺贺去的,万一人家两人去风花雪月花前月下你侬我侬,去了不是打扰人家么?

   “天黑,我们替他照照明。”顾榕促黠一笑,可儿无语,只得跟上。

   出了东宫,两人缓缓走着,碰见巡逻的侍卫,也未让他们见礼。近日,宫内的侍卫增了不少,一拨又一拨的来,可儿凑近顾榕,“公主,宫里要不太平了。”

   约莫还是因为南照暗探。

   “与你无关,莫要多嘴。”顾榕挥开又一队侍卫,加快了步伐,可儿紧紧跟着,她今日话真多,“公主,奴婢听说未央宫是先皇后的住处,是么?”

   “闭嘴。”不知为何,顾榕心情烦躁起来,可儿便不再敢开口。

   又走了一会儿,顾榕突然道:“我离宫后,你可是在他身边伺候了,关于未央宫,你理应知道不少,何必又来问?亦或是说,你想知道这些真假与否?”

   这个他,应是指煊惠帝。她确实在煊惠帝身边服侍了几年,从陛下嘴里,齐公公嘴里,听过不少先皇后的事,若都是真的,那先皇后当真是个难得的女子。

   “诚如你所想,先皇后好得不能再好了。”不然,也不会令煊惠帝念念不忘。

   顾榕第一次听说先皇后还是在小时。她母妃同她讲的,说,陛下心里,也就只有钰姐姐一人。陛下那么忙的人,能在心里腾出来一个位置,装个心爱的女人,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
   多少年后,她再想起来这句话,她只能为她母妃悲哀,她母妃无疑是卑微的,不奢求一丝一毫的爱意,却过得还不如那些费尽心思挤破头皮争宠的女人们。

   至于先皇后,顾榕只会佩服,一个死了的人,在多么人的心里烙着,真是难得。她也曾仔细观察过太子,她想,这个女人的儿子或许会有什么出众之处,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错了。

   一个人的好,若他不想让你看见,那你就永远都发现不了。

   未央宫就在前面,顾榕却踌躇了。

   “怎么了,公主?”

   可儿向前望去,灯火璀璨,成排的侍卫守门,即便多年了,没人居住,未央宫还是那么鲜亮,那么引人遐想。

   “我们就在这等吧。”顾榕退却,路道边种的有树,年头久了,枝繁叶茂,顾榕跳上最粗的那根树枝,“我们等她俩出去。”

   “……”

   借着顾榕的手,可儿跳上去,两人并肩而坐,可儿实在忍不住,道:“我怎么觉着你笨了?”

   “胡说!本公主明明依旧冰雪聪明才思敏捷聪慧绝伦!”顾榕拍她的头,她去躲,“哪有啊,你瞧咱俩都挂树上了……”

   这一刻,她不再是卑微低贱的奴婢,而顾榕也不再是高高在上却隐忍辛苦的公主,两人打来打去,像极了无忧无虑的姑娘们。

   而未央宫大门前,早有恪守职责的侍卫发现了她们,领头的去报告太子。未央宫很大,侍卫飞奔越过正殿,穿过一片桃树林,落在了湖边。

   二十步之远,有座四角亭,建造精致,挂有彩灯,亭中置了软榻,贺贺赤脚站在榻上,翩翩起舞,对,披着个薄被翩翩起舞!太子在抚琴,贺贺要求的!她觉着跳舞嘛,没配乐怎么能成!

   领头自来了宫,便被安排在了未央宫,从未去过宫里其他地方,虽听说过太子妃是个傻子,而且还算已废的了。但听说只听说,哪有亲眼看见冲击力大,他本能捂住了眼。

   就算太子傻了,可太子你这么配合,莫不是你也傻了?

   琴声戛然而止,太子侧头,很淡定,“何事?”

   “大公主来了。”

   “小榕来啦?!”贺贺欢喜。

   “别动。”太子示意贺贺老实呆着,再问,“进了殿?”

   “不,在宫门外的树上坐着。”

   “……”太子沉默了一下,挥手,“退下吧,公主的事,你们莫管。”

   “是!”领头离开。

   “殿下,小榕为什么挂树上?”贺贺小心翼翼下了榻,走到桌前自己捻了块糕点吃,吃完想了想又给太子递过去一块,太子摇头,“她可能是想乘凉吧。”

   “哦。”贺贺失望了一下,“她来了,可以和臣妾一起跳的。”

   那是不可能的!

   太子道:“不跳了,歇会。给我倒杯茶。”

   贺贺摇头,“不……”

   太子哄她,“乖,快倒,我渴了。”

   “好吧。”贺贺勉为其难,慢慢地倒了一杯,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,太子弯眉,“谢谢贺贺!”

   贺贺脸红。赤脚走过来,同他坐一起,两指去抚琴,琴声起,呕哑嘲哳难为听,太子喝茶的手抖了一下,湖里鱼儿扑扑腾腾乱跳,连灯火的影儿都扭曲了起来。

   “贺贺!”

   琴声还在继续,太子吟尽茶水,腾出手制止了她,“我给你弹。”

   “还跳么?”

   贺贺摇头,“不了,容泽说,活动多了,对宝宝不利。”

   她说这话,神态特别正常,太子眼神一颤,“贺贺,你……”

   “殿下,你说臣妾能生个什么?”

   希望的火苗又被浇灭,太子神智立刻清醒,稍顿,他道:“一个娃娃。”

   “男娃娃,女娃娃?”贺贺整个人都缠在太子身上,太子闭眼吐了口气,“如果你有本事,可以一次生俩。”

   “哎?”贺贺瞠目,“是么?可以么?”

   太子严肃点头。

   “那臣妾要生俩。”贺贺无比欢喜。

   “……好。”

   “殿下,在里是哪儿,臣妾怎么从来都没来过?”贺贺惊惑地环顾四周,湖水翻着磷光,花影映着月色婆娑起舞,她下巴枕在太子肩膀上,太子抱紧她,“我母后的宫殿。”

   “啊!!”贺贺惊得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,太子眼一暗,搂紧她,“别动,掉地上了,我可不管你。”

   贺贺顿时老实,“原来太子还有母后啊。”

   太子轻叹,“贺贺,每个人都有母亲,你也不例外。”语到此,蓦地想起贺贺娘亲早已没了,便想终止这个话题,不想贺贺又问:“可臣妾从来没见过母后啊,母后不喜欢臣妾?”

   “不,不是。”太子道:“没机会见罢了。”

   “那什么时候有机会?”贺贺不依不饶。

   太子闭眼。他希望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。

   贺贺催他,“殿下,殿下。”

   太子只好道:“母后早已去世了。”

   贺贺晓得去世这个词,就是说,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。

   死了就是死了。

   良久,一滴泪落在了太子肩膀上,贺贺默然不语,太子轻声喊,“贺贺?”

   回应她的是大滴大滴的泪,太子抬手抚了抚她的发,“你无须伤心。”

   我也已经不伤心了。

   “母后在我一岁那年就去了,死在了回国的途中。”太子淡淡地说,“那时我们与南照国大战,本来是签订了休战协议,可南照不讲信义,在军队班师回朝的途中设下埋伏,母后为挨了一刀,当场就没命了。”

   一岁的他又怎么知道这些呢?无非是他大了,听宫里的人碎嘴说的,后来煊惠帝再也不许人替先皇后,这些声音才慢慢消失了。

   可,煊惠帝却是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,他自己保留了先皇后的一切,包括这个未央宫。

   他依旧她当成自己的皇后爱着,未央宫里的摆设物品年年换新,哪怕目前最得宠的漱贵妃都没有这个待遇。

   这也是漱贵妃与太子不对付的原因之一,她永远都争不过一个死人,她不甘心,所以太子代替了先皇后,被她忌恨着。

   太子其实记不得先皇后的样子,但煊惠帝寝宫里有,他去一次,见一次,如此往复,他便记得清清楚楚,再也忘不了。

   他也不晓得母后生前是什么模样的,脾气如何,会不会煊惠帝开心呀,但身边的老人会同他说,齐公公能抹着泪同他说一夜,一件件,听了就进了心里,再也抹不掉了。

   他对于母后的回忆,全是通过别人得来的。他有时在想,如果真有机会,见母亲一面,他会如何呢?

   他想得入神,贺贺静静陪着他,声音哽咽,“殿下,我困了。”她伸手去抚摸太子的脸颊,干干的,没有一滴泪,这么个风轻云淡的男人,也许是哭不出来的吧。

   “嗯,我带你回去睡觉。”太子抱着她,矮身飞出了凉亭,双脚落在湖面上,夜风阵阵,凉意袭来,贺贺往太子怀里缩了一缩。

   太子问,“贺贺,你怪我么?”

   怪?!贺贺猛摇头,“不,不会怪殿下。”

   一踩脚尖,迎风飞了出去,太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,夹着呜呜的风声,嘶哑难听。

   “等你不傻了,你就知道怪了。”

   越过桃树林,落在正殿的房顶上,星星洒满夜幕,贺贺盯着,想数,“一颗,两颗,三颗,四颗……”

   当初,她进宫参选,也是巧笑倩兮的好姑娘。太子双眸泛起如墨的波涛儿,这笔账,该算到谁头上,父皇?

   宫外,靠在树上的顾榕抱着沉睡的可儿跳下了树枝,轻盈地落在了地上,饶是如此,可儿还是被惊醒了,“公主?”

   “回去睡吧。“

   可儿赶紧从她怀里跳出来,“不等太子太子妃了?”

   顾榕叹气,“也许两人已经睡了,我们白等了。”

   也是。可儿嗯了一声,两人带着困意一路赶回了东宫,却在门口瞧见了负手而立的太子。

   衣裳单薄,灯火微凉,在浓郁的夜色中,他被裹在了一团微弱的光晕中。

   “小榕。”他倦怠地喊。

   猛地一震,顾榕睡意立时全消,她冷冷道:“可儿,你先回去。”

   可儿听话,疾步离去。

   门口剩了两人,顾榕缓步过去,“我以为皇兄睡了。”

   “顾燎明日回来。”

   少顷,顾榕点头,“我知道了。太晚了,去睡吧。”

   “小榕。”

   顾榕进了门,太子回头喊她,说,“你应该晓得,如果想让你母妃活着,那顾燎……”

   “皇兄,我懂。”

   “如此,去歇着吧。”

   东宫的门前,太子孤身一人站着,站了一会儿,他道,“不是睡了么?”

   “贺贺。”

   贺贺从门后探头,裹得像个粽子,抬腿就困难,她是怎么骗过漠语跑出来的?!

   太子扶额,贺贺却慢吞吞笨拙地走过来,扑到太子怀里。

   “等殿下一起睡。”

   不知过了多久,太子才嗯了一声,牵着她的手进了大门。

   如同那日,他迎娶她,两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彼此的身边。

 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 一夜过后,东方泛白,黎明来了。

   南照国天寒,还未入秋,清晨薄雾蔓起,冷意沁人,而此时军营里早已是一片哼哼哈嘿的练兵声。

   校场上,为首的男人身姿魁梧挺拔,眉眼冷峻,瞧年龄不过二十五,可他只要眉峰一拢,训练的小兵们都会胆颤,动作就做得更不流畅了。

   男人遂出声呵斥:“做成这样,下午怎么训练阵型!”恨不得连杀气都冒了出来,小兵们腿都开始打颤了。

   搁三步远的一个青年立马蹿过来,青年生得很是清秀,却嬉皮笑脸地说,“这不是被您唬得么?你整天板着个脸多吓人啊!”

   周围但凡听见此话的,都忍不住退了几步,恨不得离他俩远远的。整个军营,谁不知道,也只有贺二那个痞子敢惹魏源,其余的要是敢这样,早就被魏源一巴掌拍死了。

   至于为何?众人又搁心里叹息,贺二是贺将军的手下。贺将军初入军营时,曾亲自收了五个下属,几人一起领军出征,不想征战途中,死的死,伤的伤,眼下只有贺二一人了。

   贺将军虽有排兵布将之能,可她仍是一个重情的女子,瞧着眼下只有贺二,难免宽容些,再说贺二也就痞了点,也是有真本事的,整个军营,贺将军最喜欢的就是他了。

   再说魏源,是贺将军近年才收的。作为下属,毫不客气地说,他喜欢贺将军喜欢得人尽皆知,南照朝堂上有事没事就拿他开玩笑,可他偏偏又不想让贺将军知道,谁要在贺将军面前提起这,他就恨不得爆了谁的头。

   他脾气差,贺将军在时,也就贺将军治得住,可现在贺将军离了军营,他接了贺将军的头衔,成了军营的领头,再也没人敢忤逆他了,可贺二不想憋着自己啊,所谓爱屋及乌,对于贺将军喜欢的,魏源也吼不得。

   众人欣赏着魏源的吃瘪表情,校场的门边忽而传来一声嘶鸣,一匹骏马跨过门栏,直直冲魏源而来,众人瞠目,贺二暴喝:“贺小五!”

   马儿再次嘶鸣,后蹄着地,前蹄扬起,差一点就扬到了魏大将的脸上,尘土飞扬,魏大大将稳如泰山,面不改色。

   前蹄落地,马儿老实下来,马背的少年拉着缰绳,眉目如画,他似笑非笑地瞥过来一眼,“二叔,你也在啊。”

   贺二更怒了,“说过多少遍了!不准叫我二叔,我才比你大六岁!”贺二恨不得跳上马背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!

   “不知贺护卫来军营何事?”魏源打断两人的斗架,贺小五甩开贺二,调转马头,带来了皇帝的口谕,“陛下让你现在进宫一趟。”

   贺小五现在是南照皇帝身边的护卫,除了保护皇帝,有时候也会传个口谕,而这些口谕还是传来军营的。

   用他的话说,“其他地方,我才懒得去!”传完口谕,他就扬起了缰绳,张扬肆虐,年少轻狂。

   “贺小五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,等将军回来,我一定要弄住他,暴打一顿!”贺二被他气得头晕,他扶着魏源,望着马儿奔腾的方向,“既然陛下召见,你换身衣服去吧。”大多时候,他还是很靠谱的。

   魏源点头,疾步离去。此时,薄雾已散去,日头从东方跳了出来,贺二扭头去瞧,新升的太阳,红艳艳的惊人,贺二忽而想起贺将军也在校场这么做过,满怀希望地看着太阳一步一步升起。

   魏源单人匹马地出了军营,军营离皇宫并不近,等他到了皇宫,见到少年皇帝已是大半个时辰的事了。

   南照三年前,先帝驾崩,如今在位的是只有十七岁的邬苏。据说,在他五岁的时候,先帝就看中了他,哪怕在他头上有继位更名正言顺的大皇子,先帝也在驾崩之际写下了让他即位的诏书。

   那时,南照危机重重,朝政不稳,对外,与北越开战,军事繁重,对内,朝堂动荡,各股势力相交,就这么个烂摊子,邬苏接了下来,先定北越,后清理朝堂,无所不能。

   而目前,他面临的唯一劲敌就是大陵了。

   魏源是晓得这些的,他心中所猜的便是邬苏要同他说的。

   “朕昨夜得知消息,顾燎已撤离边境,班师回朝了,今日正午便会到达大陵都城。”邬苏提前了早朝,这会在御书房批奏折,魏源站在下首,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表情。

   邬苏也不介意,贺将军带的人,他一向一百个满意,“魏将军对此事,有何看法?”他手下不停,再翻开一份奏折,定眼一瞧,好巧不巧,说的正是魏源。

   魏源确实是个武夫,可他不傻。贺将军曾与他说,说他有勇有谋,坚韧毅力,假以时日,皇上对他必定施以大用。可他并不会因这在皇上面前自大。

   “末将不知这些,只晓得陛下让如何,末将便如何,哪怕现在只身一人奔去边境,末将也是愿意的。”

   邬苏笑了,笑声中还带着少年的清亮,眸中却带了太多的情绪,“朕信魏将军,魏将军便不为了朕,也要为了贺大将军不是?”

   只有听到了贺将军,魏源面色才起了点波澜,他望了邬苏一眼,邬苏笑得更大声了,“万万想不到魏将军竟是如此情深之人,朕可算信了贺二的话。”

   “不过,”他低头看奏折,苦恼道:“有其他姑娘可相中魏将军了,魏将军是要还是不要呢?”

   “不要!”魏源斩钉截铁。邬苏扬了扬手中要求赐婚的奏折,调皮地眨眼,“连是谁都不想知道?”

   “不想!”魏源毫不犹豫。

   “好了,朕不逗你了。”邬苏见状,立马敛了笑意,“魏将军,朕要你去接一个人。”

   那一瞬,魏将军本能地僵住了身体,他能预感到自己接的人是谁,在心里欣喜若狂。

   她终于要回来了!

   “看来,你已经知道是谁了,朕会再派一支暗卫跟随你。”

   “请魏将军务必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!”

   “末将领命!”魏将军伏地,以头点地。

   ………………

   此时的大陵。

   二皇子顾燎班师回朝,这说明边境安定,不用再打仗了,大陵百姓欢呼着蜂拥着挤到街上去瞧,一支支军队从他们眼前路过,气势汹汹威武雄壮。

   也许是太过高兴,不知百姓们何时起了头,齐齐跪在地上口呼万岁。马蹄声四起,一支铁骑带着风呼啸而来,为首的男人银甲环身,耀眼夺目。

   头盔之下,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勃勃雄心,这正是顾燎,披风翻飞,他带领的铁骑如一股风儿般急速离去。

   一支支军队,很快涌入了皇城,被早已等候的官员安排了去处。唯有顾燎的一支铁骑进了皇宫,入了承天门,直奔荣鼎台而去。

   荣鼎台在大光殿外,一般是举行大型仪式才用得的,而今日,煊惠帝将在这里迎接顾燎的回归,其他所需,礼部已安置妥当。

   要到正午了,日头晒得很,有华盖遮光,煊惠帝坐在高台上还不算辛苦,漱贵妃及其他妃子在其后,自然也有遮阳。

   太子在煊惠帝身边,顾榕与顾钺同他挤在一起,日头越来越毒了,他俩可不想晒着,顾榕还从袖中抽出了把扇子扇了会风,而其他皇子公主都在后面晒着呢。

   瞅着晒得蔫蔫的文武百官,顾钺一个劲儿小声夸顾榕,“皇姐,你真聪明。”一开始他不敢逾越,他同顾榕本来该在后面,顾榕硬拉了上前,要不是他早就被晒晕了。

  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,终于出现了顾燎的影儿,铁骑威武,赫赫军威,众人正沉浸在这等雄壮的气氛中,顾榕哧地一声笑了,“皇弟也是,穿成这样不惹么?”

   极其的扫兴,可又有点好笑,众人的注意力顿时放在了顾燎的铁甲上了,漱贵妃狠狠瞪了顾榕一眼。

   她原本正得意洋洋着,那可是他儿子,没看见其他妃子瞧过来的艳羡眼神么?结果,被顾榕这么一搅合,她撕吃了顾榕的心就有!

   很快,顾燎单人上了高台,噗通一声跪在了煊惠帝脚下,煊惠帝有些许激动,一连说了几声的好,又起身亲自搀扶起了顾燎。

   “好皇儿!”两双手叠在一起,煊惠帝就差没眼泪汪汪了,真是父子情深,“来,来,快见见你母妃。”

   漱贵妃应景地扑过来,又是呜呜咽咽一通的哭,哭完又笑,三人站在一起,跟一家三口似得,这幅场景落在了其他妃子眼里,要多刺眼有多刺眼。

   顾榕眼神淡淡地溜了一圈,拉着顾钺又退到了后面。太子原本也想动一动,没料到煊惠帝一把扯住他,同顾燎道:“你们兄弟也是许久不见了。”

   太子淡淡颔首,“嗯,得按年计了。”

   煊惠帝眼里又要冒花,扯着两人的手就往回走,顾燎同太子对视,眼里气势简直要翻云覆雨,太子搁心里一笑,这是要吃了他么?

   “皇兄,别来无恙?”顾燎先开了口。太子淡淡回:“谢皇弟挂牵,本宫一切安好,不知皇弟在边境可好?”

   两人你来我往间,一行人已进了大光殿,煊惠帝去了上座,招了顾燎与太子,分立左右,笑着说了会儿话,众人也陪着笑,实则已很累了。

   太子遂道:“等了许久,父皇也累了,不如歇会?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的。”

   煊惠帝点头,“是,是这个理,不如今晚朕替燎儿设个宴,温爱卿……”

   礼部又要出来干活了,而温书严首当其冲。

   顾榕真同情他。

   煊惠帝安排了礼部晚宴的事,众人便急不可耐地散了。

   顾钺松了口气,同太子说了一声,便回了自己宫里歇着,太子原也要走,可不见了顾榕,只得缓了会儿。

   顾榕在同温书严说话,适才煊惠帝说,晚宴朝中大臣可带着家属来,儿子也就算了,这女儿,可有一半是要参加太子妃遴选的,她不愿将她们现在就拉出来供人品头论足。

   顾榕心里有气,面对温大人时整个脸寒气逼人。温大人还在纠结昨日喝酒的事,见公主仍愿意同自己说话,遂欣喜,斗胆说道:“公主,按照常理,朝中大臣们一般会带自家公子来,若真无公子,带女儿也可。”

   “而参选的姑娘们,大都有兄长或弟弟,这点公主大可不必顾虑。”他说的也对,可顾榕仍消不了气,温大人也不知如何办了。

   “小榕。”

   太子发现了他们,温大人赶忙行礼,太子挥手道免了,“该回去了。”

   顾榕遂同他离开。

   半路上,顾榕自顾自嘀咕起来,“晚宴我不想去了,不如回去看看母妃?”

   “不可。”太子摇头,“你既然回来,这种场合,是免不了要参加的,除非你同父皇去说,而父皇是不会同意的。”

   “皇兄,我总觉着不太对劲儿。”顾榕要说,被太子截住,“有话回去再说。”

   顾榕憋住。

   回了东宫,顾榕头晕脑胀,想回泼墨阁歇着,太子却道:“贺贺想同你玩会,你歇好了便来书房陪她吧。”

   顾榕也才忆起昨日出宫买的那些玩意,道:“我现在就去瞧瞧她吧。”唤了个宫女,让她去泼墨阁拿东西。

   两人同路,太子笑道:“说来,你与贺贺老早相识,本宫却不知,偏偏看中了她当太子妃,也算缘分。”

   顾榕也感叹,“那时候,贺贺可不是这样的。”忆起以往,顾榕脸上带了点笑,见太子想听,便多讲了些,两人很快到了书房门口。

   恰好,容泽推门而出,见两人回来,大呼救命,“殿下,公主,你们再不回来,小的可真要愁死了。”

   自太子离开,贺贺就在闹,顾榕又不在,他如论怎么哄都不行,实在没法了,他只好赶紧出来寻人。

   “真拿她没办法。”太子摇头,又有点心疼,正欲进去,一阵喊声由远及近,却是蜚言,“殿下,殿下……”

   太子却步,蜚言跌到了跟前,道:“陛下那边来人请您,说护卫抓了个南照的暗探,让您去看看。”

   顾榕微微惊讶,大白天的啊,这个暗探不要太明显啊!太子却想得比她多,恐怖这个暗探是昨夜盯上的,白天确认无误了,才抓的。

   “我瞧着贺贺,皇兄去吧。”

   正在此时,先前去拿东西的宫女赶来了,顾榕接过,同容泽进了书房,掩住了门。

   “本宫先去,你在此候着。”安排了蜚言,太子便稳步离去。

   贺贺这边,早闹得又渴又饿了,吃了糕点喝了点水,这才有点劲儿。可见顾榕进来,她也不笑了。

   直到顾榕甩给她一个包裹的玩意,她才说起话来,“殿下这几天真忙,小榕也是,都没人搭理我了。”

   漠语同可儿也不知去了哪儿,太子没过问,其他人也问不着。顾榕瞧她发脾气的小模样,觉着挺逗,说,“顾燎回来了,我们去接他了,晚上还要设宴,更忙。”

   “那个被火烧死的?”贺贺撇嘴。

   “什么?”

   顾榕与容泽面面相觑。

   贺贺遂又将了一遍那天关于顾燎的冷笑话。

   “……”

   顾榕与容泽听罢沉默了下来,过了一会儿,顾榕任由贺贺一个人玩得开心,问容泽,“晚上的宫宴,容大人会带你么?”

   “如果我要求,应该会的。”昨日,他抱顾榕回来,被东宫的人瞧个正着,遂致流言四起,等他回到家,他爹都知道了,还一再追问他与顾榕是何关系,他好不容易才澄清。

   容大人告诫他,“你若没有入朝的想法,便少与太子殿下,大公主接触了。”如果今日他回去让容大人带他参加宫宴,容大人估计该认为他想入朝做事了,然而并不是这样的,他只是帮太子办了几件事,喜欢一下顾榕而已。

   “身为容家长子,你该露露面了,何况你即已跟着皇兄,也该有心理准备的。”顾榕道。

   容泽点头,“我明白。”

   ………………

   太子先去见了煊惠帝。

   煊惠帝脸色暗沉,“暗探已被燎儿带去了审判院。”

   “那儿臣去看看。”太子也不同他多说,转身欲走,被喊住,“慢着。”

   太子回眸,见煊惠帝愁眉难展,不禁轻笑,“父皇这是做什么?有了这个理由,不就可以对南照开战了?”

   “你,这么想的?”煊惠帝目露迟疑,却被太子呛了一声,“难不成父皇不是这么想的?父皇,你不说儿臣也晓得。”

   “你错了。”煊惠帝却重重吐了口气,“朕其实是不想的。”

   “可,朕过不了清钰那关。”

   清钰,是先皇后的闺名。

 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 审判院,刑讯室,一个浑身鲜血的男人被扔在了顾燎脚下。

   顾燎低眼一瞥,“招了?”

   “招了。”跟随他多年的手下凑过来耳语。

   顾燎原本无波的眼顿时起了火气。

   “将他拉出去喂狗!”

   下了命令,他大步离去,扔下了刑讯室的几个官员。

   “李大人,我们,还要不要回去复命?”其中一个问他们的上司。

   李大人没回,抬手招进来几个人,“拉出去吧。”心道,二皇子戾气甚重,还是不要多靠近为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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