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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......而且‘先抓起来待时机成熟拉出来问斩’这种办法，敌方没道理想不到。即使我一同前去，若有高环气系魔法师阻扰，传送过程中也难保你周全。”焦明自身只是气系五环，能够轻松空间传送术，一是有银色圆环的加持，二是借用藤蔓传送网络。换做普通的气系魔法师，为自身肢体健全着想，待六环才会练习短距的‘闪现术’，八环用于实战，九环有胆满大陆乱飞赶路。

　　 是以焦明自信于清水城中受到袭击的话，勉强能带着伊思瞬发炉石，但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内，二人多半是要丢胳膊丢腿的。

　　 伊思仍不相信自己会被简单定罪问斩，但出于谨慎也不会用自己小命开玩笑，傻哔一般嚷着‘不可能’然后冲回清水城。依言将信物交托管事，待晚餐时分收到回信，二人一起逐句细读。报社的新幕后老板确实是王国王室，但城内却是风平浪静，仿佛昨晚的爆炸还有报社易主根本没发生一样。

　　 二人互望，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凝重。若是清水城内大乱一片，各个家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为昨晚的事情探听或串联，才是事件消弭的正常现象。而此时的集体沉默无疑表明大家皆是心中没底，谨慎观望等待进一步的发展。

　　 “你人面熟，你先说。”自问没招儿的焦明抢先踢出皮球。伊思翻了个白眼，虽然心中明白焦明对于红山王国来说终究是说走就走的‘外人’，但这反应还是让人气闷。不过此时也不是斗嘴的时候，凝神思考片刻说道：“随大流！往坏处想，那些陷得更深的家族都在等，我们也没必要乱跳。而且情况再恶劣，我的身份也是个保命符。往好处想，国王对于工业化一直持默许态度，这次的动作也许只是敲打一下。”

　　 焦明拿出工业报，指着头版头条问：“这个怎么解释？”

　　 “伯尔爵士向来说话跟放屁一样，大概是想讨好新主子用力过猛，后面那些文章才是王国王室想表达的态度。”意思回答得迅速，显然是思考过这方面。

　　 “虽然你说的有道理，但我还是准备将一部分资料和人员转移，希望你别介意。”

　　 “不用这样胆小吧？”伊思怎能不介意。

　　 “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焦明耸耸肩，不顾伊思鄙视眼神的挑衅，并在内心迅速做出大致的撤离计划。鳄鱼领借调过来的人是一定要安全送返的，而红山王国籍者，用得顺手的魔法师和普通人也要尽量保存，余者与工厂一起送给王国王室算做超额的分手费。初步撤离即刻开始，至于大撤离的触发条件，就以王国王室对另外改革派贵族动手为线。

　　 伊思的等候片刻，眯着眼睛面带笑意问道：“盘算好了？”

　　 “如你所见。”焦明毫无羞惭之色，接着道：“那么接下来，就让我们盘算一下情况不那么糟糕的话，又该怎么办。”

　　 “与你合作还真是让人矛盾，既觉得畅快又觉得不甘心。”伊思轻叹一声，不再耍弄一些逗弄气盛少年的手段。

　　 “多谢夸奖。”

　　 “那么有一个不情之请，万望应允。”

　　 “请讲。”焦明挑挑眉毛，只因伊思此时的郑重神态并不常见。

　　 “给我一张船票如何？”

　　 “你也要跑路？”焦明惊讶叫道。伊思表情不变的点点头，并解释道：“若我留下，多半是半软禁起来，待我成为九环或可重获自由，且我这一脉分支的成员也会大受牵连。反之若是我流浪在外，不仅个人自由并可学习更多工业化知识，家族成员被去职或送上战场的时候，指使者亦会多层顾忌。”

　　 焦明点点头，挑起大拇指，赞一声女中豪杰。接着二人商定乐观局面下的应对方案，首先是再也顾不得那群走了歪路的改革派贵族，随便他们怎样去死，将这边的工厂做的有声有色才是一切问题的最好解决办法。与此同时，也要有所偏重，多展示管理方面的经验，放缓钢铁与化工产业的投放，偏重食品产业和轻工业的发展，而公共设施如医院、学校的建设更要加快，这种东西说不准就是一道保命符。

　　 此后五天，首都清水城仍旧风平浪静，且《工业报》上再无伯尔爵士的文章，其余文章总有一种敷衍凑数的感觉，甚至出现了两篇赞景喻人的‘鸡汤文’。焦明看得哭笑不得，却也暗舒一口气。

　　 而诸多蛰伏不动的家族亦从中看出门道，从伊思家每日传来的情报看，各大家族家主又开始互相拜访，只用两天半，公开可见部分的频率不仅恢复常态，甚至比‘告示事件’之后高出一倍。至于暗中书信或是以传送暗访的情况，根本无法计数。

　　 伊思却因柳八等经验丰富管理人员的离开而忙得焦头烂额，若非焦明拦着，差点杀几个人立威。此时危机减缓，当然追迫焦明将人传送回来，甚至不惜以色相名誉胁迫：‘不还回人来，就让整个领地知道我们的关系’。焦明无奈，将一半人接回，另一半则咬定再等三天。

　　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简单平息下去，次日《工业报》上再次出现伯尔爵士的文章。这货大概是在无数次的退稿中摸清上意，文中深刻揭露入股游戏带来的诸多弊端，同时赞誉家族作坊式生产是不可抛弃的传统传统，是产出精品的工匠精神，每一个作品都是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。比之一切向钱看且每件都一样的工业标准化生产高出不止一个层次。

　　 待蝶哒翻译完，得到进一步确认的焦明表情纠结扭曲得仿佛吃了十斤黄连，伊思不明所以询问因由，焦明想想回答：见到熟人了。伊思还想追问，焦明却是晃晃手中的报纸，问道：

　　 “今天这份算是有点干货，你怎么看？”

　　 “结合后面的几篇文章，以我猜测，国王的意思大概是：及时回头还是兄弟，否则后果自负。”伊思顿了顿，表情复杂地补充道：“从‘大清洗’降级成‘回头是岸’，勉强算是好消息。再结合整个事情的前后来看，也算是给了机会，只是我们没有把握住。而这样的风格也与国王惯常的行事手腕相符合，若是听话，应该再不会找后账。”

　　 有种玩笑的说法是‘能动手尽量别吵吵’，但对于国家级别的事情来说，却是完全相反，能在用对话解决的问题，尽量不要流血冲突。这次亦然，若是可以不动刀兵，没有那个国王愿意让自己的国家‘内出血’，徒损国力。

　　 焦明想想，苦笑总结道：“也就是说，退回原位保你平安？”

　　 “这只是我的猜测。”

　　 “合着折腾一番，除了让国王学会使用报纸玩宣传，再无成效？”

　　 “若是我们和改革派贵族皆肯回头，大概就是这个结果了。”伊思抿起嘴唇，亦是心有不甘，接着盯住焦明的双眼问道：“我们这一摊子，你准备怎么办？”

　　 沉默良久，焦明灵机一动，缓缓说道：“当然是继续，大不了跑路便是。不过顶风作案对抗性太强，容易招惹是非，不如换个马甲。”

　　 “什么是马甲？”

　　 “一种衣服，只是一种比喻，不必在意。”一边说焦明一边转动脑筋，思路越发清晰，“重点在于提出一个不扎眼的新名头，暂定就叫做《新农业计划》。具体来说，就是对照原本的那份工业方案，将其中涉及的水泥、钢铁等内容弱化成配套设施，然后主推农业产品再加工，如水果罐头外销，水果冰棍内销，等等。

　　 这样给人一种很‘传统’的感觉，好说好听好看，算是一种投诚，再次争取默许。”

　　 “王国上层可不是那么好骗的。”伊思一言道出‘换马甲’计划的缺陷，这等小手段并不难看穿。

　　 焦明挠挠脑袋，结合王国王室这一番动作中一些可能是疏漏、也可能是细节的地方，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。“也许国王对工业化还是有期待的，只是那群改革派贵族搞砸了，不得不叫停。若是我们换个名头，肯定可以再次得到默许。”

　　 “有何依据？”伊思不是轻信之人，也知道焦明非胡吹大气之辈，自然要询问因由。待听完解释，却是摇摇头：“倒果为因，不足为信。”

　　 “工业化的好处已经再三放出香味，我不信王国上层还不动心，就随我赌这一手如何？”焦明手指轻轻在大腿上点动，这是学生时代思考难题时留下的小习惯。“待风波稍歇我们送上‘新马甲’，若获得默许就继续干，若被批驳就跑路。”

　　 伊思多少也算是个跑运输的商人，赌性当然是有的，盘算得失片刻，点头同意。二人再次拉上蝶哒和那个文书管事，开始拟定《新农业计划》文稿。同时伊思叮嘱家中，多注意收集改革派贵族的动向，坚持也好妥协也罢，立刻送情报过来。

　　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，《工业报》上文章的口径越来越同一，且证明了伊思和伯尔爵士的精准目光，国王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半个字，却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开来。再从伊思家送来的情报看，改革派贵族近半已经选择认怂，五分之一的‘入股项目’开始返还入股金，当然运作中被挥霍掉的部分只能是办厂家族自掏腰包。

　　 焦明与伊思不想再等，便将拟定好的马甲上交，等了三天却是石沉大海。焦明只以为得到默许，伊思却未敢断言，托家中关系从王宫熟人处打探，得到的回应却是沉默。

　　 “准备跑路。”

　　 “你反应过度了吧？”

　　 伊思轻叹解释道：“如果是默许，这位会告诉我们国王看过了，若是给的好处再多些，就会告诉我们文件是被摔丢一边，或是束之高阁。而这次的反应虽从未见过，却可以理解为封锁消息。我的意见是直接跑路，你若不甘心想赌到底，却也要将重要人物撤走，别让你的小女朋友冰莲损失太大。”

　　 焦明猛嘬牙花子，却还是接受了伊思的部分建议，叫来柳八和萝花，再次开始撤离计划，同时工厂与工地也没停下。而这种来来回回的折腾当然会招致怨言，但在春雨的暴力压制下，很快平息。

　　 不过次日，事情再次发生转折，《工业报》停刊。而在伊思家送来的情报中，附上一份清晨于城内大街小巷张贴的告示，大意是控诉伯尔爵士等几个在《工业报》上最活跃的笔杆子是文娼，是祸国殃民的妖魔，是罪大恶极的国奸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。

　　 焦明与伊思互看几息，异口同声问道：“我是不是眼花了？”“我好像出幻觉了。”

　　 不过正当二人摸不着头脑之际，又一份情报送来。乍看起来是惯常的边境摩擦战报，且结果也是大胜，伊思却是脸色微变，站起身来回踱步。焦明意识到不对，再次细读一遍，仍旧没看出什么端倪，放弃瞎猜直接问道：“这战报有问题？”

　　 “看似大胜，只是遮掩。此战怕是个大败仗，而且是几十年未遇的大败仗。”

　　 “我怎么看不出来？只是死了几个魔法师而已。”

　　 伊思坐回位置，稍稍整理思路，指着战报上的几处一一解释。

　　 报告与所有官样文件、学术科研论文一样，看似官话套话空洞无物冗长繁杂，但既然占用官方渠道流传，就必有其意义。那便是这这些废话之中已经演化出一套替换密码似的转译机制，只要当做一种认识一半的语言，抛却动词名词‘原意’的束缚，稍加琢磨，便可体会清楚。

　　 就比如此时，在伊思的帮助下，焦明很快理解到战报字里行间隐秘传达出的意思。乍看起来是与某邻居邦国之间的普通摩擦，边军魔法师损失七八个人并将敌人击溃，杀人无算。

　　 但细细分析。若只死亡七八个人，当地领主和百夫长级别的军事官合谋就可隐瞒下来，而层层上报必然是层层删减，真实情况死了七八十个也有可能。再者‘将敌人击溃’却‘杀人无算’也有矛盾之处，看似霸气，真实情况多半是敌人抢掠一番后洋洋得意地撤军，我军只是缀在后面吃屁，自然算不清杀死敌人多少。

　　 “写战报的是个人才啊。”焦明赞了一句，却是想起‘屡败屡战’这个典故。

　　 “就像告示里骂的，文娼而已。”伊思不屑的哼一声。

　　 “别瞧不起人家，若是你犯了事情要写请罪文，说不得就要被这些文娼救一命。”焦明呵呵一笑，又拿起今天被清晨贴满大街小巷的告示原文，琢磨片刻，猜测到：“那么这告示的意思，就是把一切责任推到伯尔爵士身上，继续工业化？”

　　 “还不能确定，不过但愿如此。”